憐落的封印，蕭潛一定破得了，這個不用猜，這是血脈。可現在蕭潛這個樣子，還能做什麽？我掂著手中沈甸甸的鏡子有些傷感，如果早一些拿到琉璃鏡，我們應該是另外的結局，我回到幻靈谷，蕭潛繼續活下去，只是這再也不見的苦，真不如死來得痛快。

我還要救蕭潛嗎？也許我們一起……

我的念頭剛一起，手中的琉璃鏡突然變得灼熱起來，鏡身咯咯做響，在我的手中振動不止。我恐慌地把鏡子握緊，憐落想說的是什麽？她一定是不想自己的兒子就這麽死去。

像是了解我的想法，黃布袋口的繩結突然自己打開脫落在地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南音驚呼道。我看到她眼中沒有掩飾住的一絲貪婪，她還是想要鏡子的。

“你要想好，琉璃鏡十年內只能施法一次，如果是你用，你就能好好回到幻靈谷繼續升仙之路。如果給他用，他可以痊愈，而你將如媚嫵一般死去。”南音把手輕輕搭在我的手腕上，盯著我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說道。

“如果我想回幻靈谷，何必還在這裏？”我推開南音的手，她不懂我。

我小心翼翼拿著鏡子走到蕭潛面前，跪下來，把琉璃境放在他的胸前，擺好位置，這才扯下黃布袋。原來傳說中的琉璃鏡是帶罩的，鏡面被一層精雕細琢的銀絲盤花包住，我拔住梢子，用力向上一提，琉璃鏡就會幫我把尺八從蕭潛的胸口拔出來，把他的傷口覆平。

突然，我覺得後背一緊，是南音出去了，她重重推了我一把，我失手間把琉璃鏡掉到一邊。琉璃鏡滾動著向荷花池而去，我慌了，忙縱身阻止，就在這時，琉璃鏡突然停下來，靜靜翻個身向上照去，我的一張臉正出現在鏡中。

我眼見著自己的臉在發生變幻，那不再是一只狐貍臉，而是一只大貓，短且憨的圓臉，黑色的鼻頭，圓圓的眼睛。我想把目光拔出來向南音求助，可是琉璃鏡似乎發現了我的想法，吸引力更大了，我身不由已向鏡中飄散去，我的身體在慢慢消失，慢慢化成一道光，被吸進鏡中。

“你這個孽畜！”這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，是高公公對南音喊的。冥冥之中我感覺到，高公公已經死了，死在了南音手中。

我明明聽到南音在笑，她笑得很純真無邪。

媚嫵托有根帶來的話響起在我的耳邊，小心南音，小心南音。

媚嫵比我要聰明一點點，所以在最後時刻她把事情都梳理清楚了。害她離開幻靈谷的不是我，而是南音，包括弄壞她的裙子架禍給我，讓我鋌而走險去血竹林偷竹子，以至於墮入人間，都是南音一步一步算計過來的。是她逼著我離開幻靈谷的，這樣才能對付我。

而來到人世只有一個目地，就是把我的魂魄收進琉璃鏡。

在離開人世前，我想起了她的名字，她叫燦若。

我被困在鏡中，看著靜靜躺在地上的蕭潛，他已經停止呼吸了，他的嘴邊還帶著一絲微笑，至少他以為他深愛的小狐貍去了極樂世界，不會受苦。然後，沒有他的地方，都是地獄。

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，雖然我不願意，我還是回到了地府。我坐在奈何橋頭，舔著傷口，那傷口是看不見了。

“唉，你還是回來了。”孟婆好像老了一些，看著我滿眼的憂傷。

“你以為我想回來？”我對她一向沒好臉色，雖然是我負了她，倒空了她的半生積蓄，可她對我的報覆也夠了，這兩世我傷得夠慘。

“傻貓你別不知好歹。”馬面狠狠剜我一眼。

“我怎麽不知道好歹了，你瞧你們讓我投胎的去的地方！”

“那可是孟婆用了自己的修為換來的，你以為那地方憑你也去得上？你一沒有靈根，二沒有公德，你還抱怨！”馬面還想說，牛頭用一個眼色阻止了它。

“你以為我會信，她憑什麽對我這麽好？”我還直著脖子倔，就是，她對我好？給個理由先。

“別的不說，你看看你的尾巴吧。”孟婆幽幽說道。

我轉圈看了看尾巴，都很好，不對，好像哪裏不對！我停下來扭著屁股開始數數。

一，二，三，四，七……不對啊，我明明是九尾貓，怎麽變成七條尾巴了？

“我的尾巴呢？”我瞪著圓眼睛問道。

“被你自己浪沒了，你問誰？”馬面說話噎人，我瞪他一眼。

我明白了，還是燦若那個女人在搞鬼，上一世她沒有回到地府，就是在人間等我。我投胎進幻靈谷後，她沒有辦法進入，就在一個月圓之夜化成落魄書生，趁谷中狐貍出谷狂歡，勾引白狐與之茍合。白狐不能忘情，將燦若的尺八私帶入谷。殊不知燦若已將自己封進尺八中。經過二百多年的等待，她終於找到適合控制的人選——南音。是燦若操縱南音將我一步一步陷害出谷，流落人間，最後被收入琉璃鏡中。

其實我一直在誤會她，她看到琉璃鏡時眼中的貪婪，不是對鏡子，還是我，她要的是我！

“我是想讓你脫離輪回，你還是回來了，下一世只要不照到琉璃鏡，或可脫離災難吧，但願。”孟婆的聲音拖得很長，像一個長得永遠不完的嘆息。

“那個叫燦若的女人到底是誰，陰魂不散的纏著我，還讓不讓人活了，再不要讓我見到她了。對了，再托生我不要當女人，太苦了，我要當男人……”

被牛頭馬面架著一路走過奈何橋，我還在絮絮叨叨，牛頭馬面早就不耐煩了，剛到地方就擡手把我一扔。

“別回來了！”這是它們的臨別贈言。

“我不回來，也別讓我再遇到什麽鬼鏡子了！”我哀求道。

“這一世一定不會再讓你照見鏡子！”馬面說得很堅決。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因為你瞎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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